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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底層廝混,與眾多無家可歸者為伍,猶如墜入無底深淵,找不到方向,得不到自由。內心有監獄,就永遠得不到自由——這是我的吹簫師父說的,但此刻他在何地?我開始日日酗酒,罵國家罵員警,罵鄧小平罵李鵬,也罵國內精英分子和海外民運分子,罵1989年上街遊行的數千萬群眾。我為什麼要在六四淩晨朗誦《大屠殺》?值得嗎?人死了,倒乾淨了,活著,永遠狗一樣活著,這就是朗誦《大屠殺》的下場!」-摘自《子彈鴉片》

《子彈鴉片》


子彈  在台灣,「天安門事件」,作為一個歷史名詞、詞彙,許多人對它並不陌生,甚至對於領頭的人物、事件發生的經過都有簡單卻精要的瞭解,但歷史記憶總是如此:當我們選擇記憶了一些人事物的同時,相對的卻有一群人是必將隱沒在時空軌跡之外被隱而不談的;而廖亦武在《子彈鴉片》一書的寫作過程中所訪查、記錄的便是這群在歷史聲響中被消了音的那些天安門政治犯、死刑犯。


他們在天安門事件發生時可能只是一名普通的作家、畫家,也可能只是一個小小的工人、農人,甚至是未滿弱冠的年輕人,身份些或各有不同,但他們都是在天安門事件中,因激憤、愛國而站出來聲援、保護學生與政府對抗的人們,他們或被判十年以上的徒刑、無期徒刑甚至是死刑,受累之人不計其數,相同的是即使僥倖大難不死,他們的人生也早已覆滅,理想也已枯萎。在獄中虛耗的數十年光陰,讓他們跟不上社會前進的腳步,世道改變太大,昔日的滿腔熱血與理想甚至是崇高的愛國心、道德感,在現今看來竟是「愚」、是「癡」,伴隨著鄧小平南巡之後的是撲天蓋地而來的資本主義浪潮,「錢」成了道德的唯一判準,而它所淹沒的是中共所試圖遮掩的歷史瘡口與記憶。當初上街的無名英雄被遺忘,他們的餘生所剩只是殘破不堪的風景。

羅列在《子彈鴉片》中的每一個訪談,交織出了另一幅天安門圖像,透過不同的(勇氣十足的)與談人,帶我們經歷從他們的角度所看到的歷史場景,因而我們深刻的體會到了大歷史、大社會對個人人生際遇所帶來的重擊;僥倖躲過死亡厄劫的人們,經歷了理想的淪喪與掙扎,肉體也隨之頹敗:性的早洩與不舉,反應的不只是軀殼的破敗更是經年累月的精神凌遲、折磨,他們或許曾受到感動、號召而企欲為這個社會爭一口氣、拚一個理,殘酷的卻是歷史不會記得他們,他們僅只是芸芸大眾中容易被遺忘的臉龐、必要的犧牲,有人說死了一了百了,但他們活著,活的不像個人。而廖亦武所做的便是拿起筆,一筆一筆的,盡其能盡之力,將這些靈魂深深的鑿進歷史的石碑中,被認識、被記憶。

《革命青年-解嚴前的野狼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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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子彈鴉片》編織出了天安門事件的另一面歷史圖像,那麼劉克襄在其詩集《革命青年》一書中所構築、整編而出的便是那作為在大歷史下的那有血肉、有靈魂的個體,解嚴前那些憤怒的異議運動人士,不在只是被複印在黑白照片中的被凝滯的,看似平面的樣板人物;革命青年會哭、會笑、會寂寞、會愛也渴望著自由。

騎著野狼125,憤怒青年親身體驗著、觀看著在這小小孤島上所發生的鉅變,手中的筆不斷地書寫、紀錄著那些所見所聞,用直接誠懇的文字,毫不忸怩的直抒其懷,悲傷的、憤愾的、溫柔的、喪氣的、絕望的,用著少年時的猖狂直白替過往所經歷的年代寫下了註腳,在時空的道路上踏踏實實地蓋上了自己的足跡。曾幾何時,我們早已習慣浸淫在千迴百轉的細膩詩篇中,晦澀的文字不斷的往大腦裡面鑽,鑽進了思緒的裂隙中甚而麻痺了思考中的靈魂,漸漸忘卻了詩之所能不僅只是在文字的絢麗與句句雕琢,在這個混亂的年代,劉克襄這本詩集的重整再出版,也重新提醒了我們詩作為一種行動與社會之間連結的可能性與價值,「那裡宣示著詩是一種行動,一種單純,也可以接近非詩的國度。在這一俗世之界,詩努力謙卑,嘗試跟尋常讀者握手。」;而詩人之所以為詩人更並非煢煢獨立於世外,面對時代、面對生活,也與一般人無異,奮力的在矛盾、掙扎與徘徊中尋覓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而最終我們也將憶起,在年少時,我們活著是如此的理直氣壯!(官維,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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