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聽風暴  

《竊聽風暴》這部電影以東西德柏林圍牆倒塌前,人民受到情搜單位的監控以及威脅為背景,講述的是一位東德秘密警察衛斯勒與一位左派劇作家德瑞曼之間的故事。影片中有許多不同立場以及視角的交織,創造出了相當多元的觀影角度,以下將針對印象最為深刻且直接的感受作幾個簡單的討論。

聲音、文字與記錄

        導演用「電影」,以影像的方式呈現了當時東德在柏林圍牆倒塌之前,人民的生活及處境,在秘密警察「西塔斯」無孔不入的監控下,喪失了最基本的自由及人權,我們不能說這部電影百分之百的呈現了當時歷史的原貌,但從這部電影之中我們多少能體會到當時所存在的歷史氛圍,透過觀看這部電影,我們進入了導演所欲告訴我們的歷史情境。同樣的,影片中的秘密警察衛斯勒通過聲音的監視以及文字的紀錄,紀錄下了他所認為的「真實」。

        在過程中,我們可以看見衛斯勒因為立場的鬆動,轉而紀錄下了與他所聽到的「真實」相反甚至是完全不一樣的「事實」,而他的上級就算懷疑且不願意相信,但仍因衛斯勒是處在「最接近真實」的位置的緣故,只能無奈的接受。姑且不論衛斯勒在這部影片中的這樣的行為是對是錯,但我們卻可以看到透過身份(情報員對比紀錄歷史者)以及工具(文字、影像…etc),竟可以決定被紀錄者的清白,並且翻轉事實,而資訊接收者大多只能被動的接受、相信。

        在此我們體認到了載體(媒介)所隱含的不穩定性,所謂的「事實」會因各種因素的影響而產生變化,變得並不真實。像是影片中有一喬段,德瑞曼因欲寫一篇反應東德慘況的文章投稿至西德的出版社,並且打算在家中與志同道合的朋友進行「違法」的討論,因此與朋友們合演了一齣戲碼,打算測試家中是否遭受到秘密警察的監聽。因為只通過聲音的傳遞,因此衛斯勒並無法正確的判別其真偽,而受蒙蔽,在此我們發現「最接近真實的人」往往也會受到許多因素的影響,如資訊的不透明,立場的不同等而會有不同的判斷及紀錄,「耳聽為憑」、「眼見為憑」,也就不一定真的可靠了。

影片中的女性角色及其地位

        這部電影裡唯一的女性角色-女伶西蘭是值得同情的,在父系霸權的社會壓迫下,在各方面她只能依附著男性,而失去了自己的主體性,他的一舉一動受到了人們的監視(權貴、德瑞曼、衛斯勒以及觀影的觀眾),她任何行為的好壞是以男性的眼光去作判準的;德西瑞可以藉由寫作贏得美名和尊敬,但西蘭只能藉由詮釋德瑞曼或者其他劇作家的劇本而得到大眾的讚美,雖然獲得了美名,但這些美名仍是受到「男性凝視」的眼光所及而被賦予的,且能夠輕易的被摧毀(男性權貴的威嚇)。在德西瑞認清政府的腐敗決定走向自己所認知的正道後,其叛國的行為是理所當然,可以是被同情且被理解的;但反觀西蘭想要追求自己的演藝道路所做的努力及犧牲,卻容易被解讀為不堅定而且不忠的,我們雖然同情,但相信有許多人內心深處,對於其在最後受監禁時透露出德瑞曼底細的行為是感到不諒解的。在這裡順帶一題,影片中短暫出現的替衛斯勒解決性慾需求的性工作者,比起風光的女伶,似乎有更多的主體性,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不受男性掌控,擁有更多的自由以及不在乎,暗中觀察其他觀影者的反應,對於這位性工作者出現的喬段,大多數人皆一笑置之,反差對比對於女主角「不忠」的譴責,這位性工作者在影片中的角色似乎也幸運的多了。

        另一方面,西蘭在電影中象徵的另一部份是沉默的、可慾的,是男性們爭風吃醋的對象,而電影將其塑造的便是一個紅顏禍水的形象,是男性們所不能信任會帶來災害的人。電影裡許多的改變、衝突接因其而起,男主角對於國家的背叛、權貴對於男主角的仇視以至於替男主角帶來禍害,到後來男主角的被搜查等,都直接或間接的於她相關,可以說是導演所設置的一隱匿的反派角色。

在我們對所謂的「愛情」抱持著莫大的希望以及美好的幻想時,西蘭的行為是無法被合理化的,給予譴責的同時,我們也忽略了西蘭受壓迫的地位以及其對於其夢想所付出的莫大犧牲。很明顯的這部電影是以男性史觀為主的,但我們可以發現這部戲中女伶的戲份不算輕,從另一個角度去想的話,或許導演也有意的去突出,在電影表面所呈現的國家壓迫之外,當時代的女性受到的壓迫卻是更重且更多元的。而影片中女主角死去的那一幕說著:「I was too weak. I can never put right what I've done wrong.」雖然動人,但從另一方面看來,更可見女性始終無法擺脫其刻版印象的境遇。


        反思上述自電影而來的觀察,從中我們可以發現書寫、紀錄歷史的載體(影像、文字…etc),具有高度的不確定性,在書寫的過程中難免受到紀錄者意識形態的影響,而有非客觀的書寫以及紀錄。而我們日常生活中所接觸到的歷史教科書也難免受到官方所欲灌輸的價值觀念所影響,如何在這樣的情境下取得相對客觀的事實便是我們所以必須深入去思考且注意的事情了。


        而另一方面,影片中所呈現的女性形象,也常在我們所閱讀過的歷史中出現,女性在男性史家的描寫下是被扭曲甚至是隱蔽的,例如綜觀中國歷史,知名的男性作家、皇帝、文人等舉目皆是,但有關於女性的歷史記載卻屈指可數,就算好不容易名流史冊,卻也多是以男性的角度書寫而成,難以有客觀公正的評判,在歷史中女性常是被壓抑且消音的,透過這部影片的觀賞,同樣也給予我相類的感受。而對於正在學習、觀察中的我們,如何能在社會中交錯且複雜的意識影響下作一個相對客觀的判斷,也就是我們必須不斷反思且體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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