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武裝青年@溪州  

 

        中科四期轉型爭議未解,日前國科會下令搶水工程應當停工,但宣佈隔日地方勢力無視中央機構的一紙命令,搶水工程仍遲續進行,引發溪州農民不滿,上京抗議。不久,國科會又再度出面聲明,強調在中科轉型計畫前提出前工程皆無停工的可能,也就是說在未來工程計畫有可能更改的前提下,現下的搶水工程仍必須繼續進行,這樣的說法自然引起了溪州當地農民的不滿,而就在5/10,怪手意欲突入農民家園,在地農民發現後,遂以肉身擋怪手,並在當地架上棚架,準備長期抗戰;一次又一次的,他們放下手上的鋤頭,舉起了布條和緊握的拳頭,多次北上陳情、抗議,也在當地發起了不少抗爭活動,多次引起了媒體的注意而有了被報導的版面,但即使如此他們仍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退讓,這次的行動檔下的或許只是一台怪手,但對他們來說卻是捍衛他們生存權力最具體也是目前唯一的行動方式,只是不知道哪天推著怪手前進的幕後黑手,將在什麼時候將他們一網打盡。而這次的農村音樂會,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匆促的決定、實行,藍色棚架搭起的第二天,母親節的前夕,5/12號午後,農村武裝青年的歌唱與溪州的農民們。


農村武裝青年@溪州2   農村武裝青年@溪州3    

       

        騎著摩托車,一路從彰化田中騎到了溪州,路上砂石車轟隆轟隆的駛過身旁,但仍阻擋不了微風吹過阡阡陌陌的農田,一大片的綠,在砂石車駛過而揚起的迷茫沙塵中仍顯得耀眼。順著圳溝的水流往前騎了好一陣子,終於看到了近兩天在網路不斷流傳的照片上的主角-怪手與上面一朵又一朵的康乃馨[1]。當怪手的形體就這樣撞進眼簾時,才發現網路上流傳的照片傳達出的是一種模糊、朦朧的再現記憶,走到怪手旁才真正感受到它所帶來的真實的、巨大的壓迫,在前一天活動中由農民、農婦及當地居民們獻上的康乃馨顯得如此溫柔,而前兩天農民與怪手的衝突,作家吳音寧的肉身擋車,當時雖不在現場,但這樣的畫面在此時卻也令人感到具體、清晰。此時,農民在怪手前的棚架下,三三兩兩對著聽說是臨時借來的卡啦OK點唱機高聲歌唱,短暫衝突的煙硝味轉化成為準備長期抗戰的備戰姿態,快樂的歌聲背後支持著下去的是深深的無奈。


 農村武裝青年@溪州4   農村武裝青年@溪州5  

 

        三點左右,農村武裝青年的阿達抵達棚架,不知準時與否,但與一般在LIVE HOUSE裡等待演出開場前的那種急切、焦急以及引頸期盼的感覺不同,阿達從車上搬下器材,在場的幾位學生與吳志寧則幫忙將簡單、陽春的器材定位、架上,農民們雖不再歌唱,卻也三五成群的聚著聊天,有幾位農民則是上前對幾位來參加的學生們表達感謝之意,其中更有幾個媽媽、阿姨們,透過他人之嘴,對阿達表達她們的欣賞與喜歡,這樣的畫面並不衝突,就像在夏天吃過西瓜的午後,三五好友聚著在起鬨中,等待著一個鄰家的大男孩替他們獻上男孩所新學的才藝一般,人與人的交往如此自然而然,主與客的界線在這裡顯得模糊。一回兒,器材架好,阿達穿著簡單的T-shirt和短褲配拖鞋正式登場,在第一首歌未下之前,便有熟識的農民對著阿達大喊:「唱垃圾政府啦!那個幹幹幹幹那個」,他說的是先前阿達曾經在反中科搶水的場合中翻唱過的「垃圾政府」一曲,其餘的阿公阿嬤也跟著在旁邊起鬨,「先唱那首啦!唱那首啦!」這樣的一幕與台北在陰暗窒悶的表演空間裡,樂迷們的熱情鼓譟相像,只不過場地改到了光亮的地上,有風吹過,有農地在旁,農民/樂迷與農村武裝青年阿達的共同記憶不是建立在以演唱會為中介的買賣關係上,而是每一次的抗爭活動中一起並肩作戰的吶喊與歌唱中。

 

 

 

        如在場的農民所願,開場第一曲,便是阿達靦腆的笑著說:「不大熟,不大會彈」的「垃圾政府」;一連串高亢的「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從喇叭衝出,在場的農民們大聲附和、合唱,有的坐在椅子上拍起手打起節拍,有的激動的搖頭晃腦了起來,而這便是在暑氣的侵襲下,他們連續幾天下來抗爭所積累的怨氣、怒氣最好的紓解方式,短短一曲唱畢,上了年紀的農人們個個唱的不亦樂乎,紛紛要求在多唱幾次,甚至拿起了麥克風參與了整首歌曲演出的進行。整場演出,阿達唱了不少歌,有自己的創作歌曲,像是以中科四期搶水為背景所寫下的〈望水〉、表達農民心中不滿的〈我不願再種田〉等,也精心準備了幾首大家耳熟能詳的台語老歌,如〈黃昏的故鄉〉等。看農村武裝青年,最享受的,大概就是看著阿達刷吉他時的力度以及歌唱中情感的變化,彷彿他的靈魂與他歌曲中所指涉、關心的對象早已融合為一體,唱出了對社會、政府的憤怒與無奈,唱出對這塊土地最誠摯的關懷;一首歌裡,一回兒是激昂、直接的憤怒之聲,但下一段副歌後,拍子與調子一轉,卻又刷出了哀愁、謙卑的傾訴,情感在歌聲與樂器中刻劃出最深刻的變化與真實。

 

        農村武裝青年的現場演出中最令人激賞的,大概就是與樂迷/農民們的零距離,所謂的零距離並不僅只是建立在樂手對樂迷的親切與喜愛甚至是台上台下的互動上,所謂的真正的零距離,是建立在樂手不論是在演出的進行中還是歌曲創作中總是與他所關心的對象站在同一水平線上,融入表演的環境(抗爭的、田園的、自然的),感情的輸出,與歌詞的描寫並非是個人的悲嘆、指控,而是那些與其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的人們的共同心聲。印象中總是聽老歌的阿公阿嬤們,傾心聽著唱出他們心聲的「新歌」,跟著打節拍甚至和著聲用力歌唱。這場在溪州的農村音樂會,並沒有舞台與觀眾席之分,農民和在場的學生們三三兩兩的環繞著阿達聽著演出,有騎車路過的當地人,停在圳溝對面遠遠的聽著演出,也有馬路對面聽到歌聲從家中走出來的居民,倚著門框和著,更有從農田中來的頭上仍帶著防曬的斗笠披著作物的農人聞聲而來短暫的參與了這場小聚會,種種一切的小插曲都不得不讓我想起那些在書中所描繪、紀錄的:七零年代楊祖珺進入工廠,為工人與工人一同歌唱的歷史記憶,進入社會、進入民間,那種充斥著理想與抱負的由〈夏潮〉所領導的「民歌運動」時期。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看到阿達與農民的在抗爭場合的歌唱,但這次溪州音樂會:藍色的棚架下,在所抵抗的象徵主體「怪手」前,三三兩兩的農民與學生,午後的陽光,滯悶的空氣中所吹來的陣陣微風,圳溝中潺潺的流水聲,綠色的農田以及一同高聲喝采、拍手的農民們,總總的影像總是讓我不經在心底暗自激動。午後的溪州,憤愾的人們與農田微風,短暫再現的民歌時代。農村武裝青年,年輕音樂人們該有的理想、關懷與光采。

 
※ 我願意多瞭解反中科四期的行動:
1. 「反中科熱血青年聯盟」http://www.facebook.com/antictsp


[1] 〈濁水溪的黑色母親節〉,鐘聖雄,2012/05/13 http://pnn.pts.org.tw/main/?p=416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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